暧昧的北京 无法真正靠近

　　壹

　　“这的确是一个美丽的世界，素不知，这样的美丽并不适合居住。今天的世界是安定的，人们很快乐，他们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他们富有，他们安全，他们幸运地对激情和老迈一无所知……。”

　　在一本西方的著作里，读到这句话，是我来北京的第一个冬天。那一年冬天来得很早，似乎也异常寒冷。习惯了南方的温暖，一下子整个人都觉得难以适应。就如同我此刻依旧不适应北京灰色的雾霾和冗长的堵车。

　　但即便如此，依旧不失我对这个城市的敬重。它唤醒了我对这个国家、与这个国家的人民忍辱负重、人情当道、令人感动的生命精神、及弥久历新的传统文化的深爱。

　　我从来都不否认它的确是一个不适宜居住的城市，就如同我从来都仰慕历史和艺术在这个城市绽放的底蕴和光芒。这种复杂和微妙的情感，使我对这个城市始终保持暧昧的距离感。它让人沉默，也让人深爱。

　　贰

　　朋友说，“你看北京，一到冬天就雾霾，春天就沙尘暴。人出门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怪异得很。还有就是堵车，严重的时候，前方看得到目的地，但就是车怎么都没法移动。没事还好，有事，那个着急的心啊，无以言表。以前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急性子，现在被北京的堵车磨炼得没有了脾气。”

　　我说，“既然北京这么不适合居住，为什么那么多人一批又一批往里涌，在这里蜗居，起早贪黑，随从大波人流，机械，疲惫生活。”

　　他说，“为了面包，爱情，理想，追求种种，不得而知。”说完这句(七大洲八大洋都有哪些？七大洲包括：欧洲、亚洲、非洲、大洋洲、南极洲、北美洲、南美洲；八大洋分别是：西太平洋、北太平洋、南太平洋、北印度洋、南印度洋、北大西洋、南大西洋、北冰洋。)，他无奈发笑。又问我为什么来到北京？

　　我淡笑，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内心措然，不知如何回答。后来想了想，大抵是因为某个时间段做了一种选择。是生活方式的一种，它是某个生命阶段中的一个分水岭，是新生的源泉，与过去自我的全新告别。又或者，它是人生中必然要走的“道。”

　　北京生活多年，的确有了新的成长与心境，如同这个城市厚重，宽广，宁静的气质，让人完全沉下去。但不知为何，北京予我始终陌生，无法真正靠近。

　　这样的关系之所以不矛盾，因为我对生活始终保持热爱和希望。所以，曾经，北京对我来说是一个未知的起点。人在其中，偶尔有困顿，无助，像童年迷失的游乐园，找不到出口所在。心有所属，又似乎无所归属，走过早期的迷茫，感受后期的随遇而安，我必须承认，这是曾有过的煎熬。

　　叁

　　这里的居住，总感觉人像过客，每次从外地回来，在车上隔着玻璃看楼宇宽路，车水马龙，繁华盛极。回到家中，心得到暂时歇息。

　　多年后，我开始明白，最初离开养我的地方，到后来辗转于深圳，或许是为了束缚，或许只是听从内心，知道想要的生活，诸如此类种种，使得北京成为我因缘际会的新聚地。

　　为此，我不敢怠慢生活，是如此的迎风向前，始终保持脊梁挺直，嘴角上扬，前路远方，未曾歇息，颠沛辗转，只是为了遵循某种“道”。

　　在北京，为了更接近这座城市的地气，我喜欢乘坐地铁。用眼睛和心观察陌生人群。他们要么发呆，要么一大清早就仰头打瞌睡，男男女女，老少年壮，都是如此。还有平板游戏，手机扫八卦，微信滑不停。地铁上的人表情各异，各行其事，低头凝视，全身投入。电视里是娱乐和广告，画面跳跃，声音咔哒，极其劣质，不流畅。

　　一次看到眼前的小朋友不到三岁，由父亲陪同。他在将近20分钟的时间，紧盯平板屏幕，小手小脚不停滑动，应该是在玩一个什么游戏，兴奋异常。而他的父亲将手机屏幕不停刷新，关屏，再刷新。他们全程无交流，在这个小小的地铁空间各自娱乐，好心欢喜。旁边还有一对年轻人同样拿手机聚精会神玩一个什么迷宫游戏，色彩光影不断跳动。伴随他们的笑和惋惜声，连同地铁倏忽前行的速度，完全沉寂其中。

　　年轻人对游戏的专注和痴迷让我觉得惊奇。怎么会有如此大的乐趣。

　　我不知道很多年前，人们没有这些娱乐工具时，他们是如何打发这些地铁上的时光。但，在北京地铁上你看到的人就是这样，乐此不疲，完全沉醉。

　　肆

　　作家陈染曾写过一篇文章，关于城市，大意是说，城市中的人们，所有重建的人类文明与素质提升，都是建立在良好阅读，及基本伦理道德的根基之上。而今天，城市中的人被焦虑生活俘虏，被速度追赶，太多的仓惶不安，被物质裹挟，急功近利。

　　人们的阅读被片段和毫无营养的文字占据；被电视，游戏和一切现代电子工具所消耗；总想用最短时间了解更多信息，达到最有效的结果。

　　这个城市很多时候，宛如“丰饶的监狱”。人们在里面可以获得物质满足的一切欲望。但心却难以得到自由。表象的平静背后被无止境欲望所充斥，以至会迷失自己，无以获得本质的快乐。

　　人们似乎很少审视自己，究竟为何而活。沉闷、无趣的生活像沼泽一样，让人越陷越深。在光怪陆离，表面安逸和奢华的背后，依旧掩饰不住内在的焦虑、疲累和根基无处。

　　伍

　　“城市犹如梦境：凡可以想象的东西都可以梦见。但是，即使最离奇的梦境有时一副谜画，其中隐藏着欲望，或隐藏着反面的恐惧，像梦一样。”这是伊塔洛·卡尔维诺对城市的理解。

　　而北京这座城市因为文化、艺术底蕴深厚，聚集了各个行业的人为梦想、生活、欲望而挣扎的种种可能性。他们付出青春、时间、记忆苍痍抑或温暖告慰。这是城市的美好与高尚，可爱与独特之处。

　　一次去798的路上，冬天午后，阳光稀薄照耀积雪，夹杂萧冷寒风，人车川流不息。马路被融化后的积雪踩踏得泥泞不堪。穿过宽广石路，走过一条狭窄巷口，喧闹入耳。喇叭声、吆喝声，私家车、自行车、公交、高楼大厦、平屋瓦房，宽阔大道，穿戴皮草的妇人和浓妆艳抹的姑娘像雪花一样刺眼，流浪艺人与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样神情专注，华丽明星广告与商品交易琳琅满目……

　　那一刻，你会觉得这个城市就像这个国家，显得如此的庞杂、拥挤和喧闹。但它又能宏观展现民族多元性及厚重，恢弘感。有时候，它会变得空旷，宁静；有时候，它会显得傲慢并具备了某种庄严、权威及大气的力量。

　　它的大气如同一望无际的长安街，磅礴凛然；又如同天安门的宏伟与庄重，充满仪式感；还如同胡同小巷里的吆喝声，满是历史，却不失市井平民味。这些，注定这个城市与其他任何城市的气质与特性，就此不同。

　　这座古老悠久的城市，春天杨柳飘絮，冬天白雪皑皑。因为历史留下沧桑见证：红墙绿瓦，城墙皇宫，老树胡同，斑驳老旧。光阴穿梭，人行走其间，恍如隔世。旧的气息，新的时代，极具沧桑又不失原始贵族、凛冽气息。

　　就此意义上来看，北京又像一位历经沧海，无私宽宏能厚载万物的情人。它充满悲情但不失迷人，自带坚毅又不失柔和，粗糙里夹杂某种细腻的懂得。让人心生爱慕，敬仰。

　　陆

　　这里有鲜花，却难见星月；可以承载笑语无私，也托举悲恸无常；它隐藏着权利规则，也迷茫着祈祷与宽恕。所有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大多数或镇定自若，或麻木不仁，或焦躁不安，或独醒自居。各怀心事，匆忙赶路。

　　北京，一座我曾经学习，后来因为生活变迁，移居而来的城市。它给予我俗世成长及诸多内心历练。因为对它的暧昧与隔离，亦使得我更加热爱这个国家和在这片土地上认真，用心生活的人们。即便我对它的感情始终若即若离。

　　我愿意，只站在远处，观望和热爱。用心观察与体会，这座城市的一切，以及它的人事万象。更希望有一天，我对它的感受能更加深刻，多元，亲近；也十分幸运自己能在这样的城市，如同它的格局一样，沉静，大气，敦实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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