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忽西东 雅态妍姿正欢洽

雪梅香 · 景萧索

【宋】柳永

景萧索，危楼独立面晴空。

动悲秋情绪，当时宋玉应同。

渔市孤烟袅寒碧，水村残叶舞愁红。

楚天阔，浪浸斜阳，千里溶溶。

临风。

想佳丽，别后愁颜，镇敛眉峰。

可惜当年，顿乖雨迹云踪。

，落花流水忽西东。

无聊恨、相思意，尽分付征鸿。

清邓廷桢在《双砚斋词话》中评这首词说：“《雪梅香》之‘渔市孤烟袅寒碧’，差近风雅。

”这首词是柳永游荆湘时所作，与他的《曲玉管》《玉蝴蝶》等词的主题相同，都是伤高怀远之作。

词中怀念的对象是流落风尘的一位歌伎，但他的感情是真挚的，思念是深切的，显示出感情世界中女性所居的重要地位。

这是一首写离情别绪的相思之词，是柳永词作中占有相当数量而又最为常见的题材。

柳永一生中最主要的两种生活状态，一是追求功名利禄的仕途奔波，一是寄情红颜歌酒的疏狂放纵。

当他在科场失利而无法跻身权力阶层的时候，他以词曲酒色狎戏人生，以逞意气和感官之快，而精神深处却蒙受着被当权者蔑视和排斥的痛苦。

而当他在宦海沉浮，在仕途奔波的时候，他又时时怀想、念念不忘风流时光的快乐，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矛盾中，他经受着非此即彼的折磨。

他的人生是不幸的，但这正滋养了他作为一代词人的创作生命，“蚌病成珠”，柳永以他的艺术成就而名传千古，这也是他不幸中的大幸。

这首《雪梅香·景萧索》的结构也与他的部分中调相似，上片侧重写景，借景抒情，下片叙述往昔情事，表达相思之情。

上片的写景，选取带有普遍性的典型意象，刻画出映射着词人感情色彩的景物与画面。

词人登高远望，眺望深秋时节的景象，以简洁的景物来创设蕴含丰厚的意象。

“景萧索”先直言对景物的总体感受，为全篇景物的特点定调，“危楼独立面晴空”，写词人登高远眺，在秋高气爽的时候独遣幽怀。

词人孤单的身影，高高矗立的楼台，空阔高远的天空，衬托出他心境的孤寂和个体存在的渺小。

“动悲秋情绪”两句，与开头的“景萧索”呼应，写出自己当时的悲凉胸怀。

前面已经点出内心感受，接着又用前人的经验加以印证。

战国时楚人宋玉的辞赋中首次写到悲秋的情绪，因而为“士悲秋，女伤春”的文学题裁发出先声。

这里借宋玉来表白心情，虽然太过间接，但尚能引导人引申联想。

以下的五句描写，直接以写景寄寓情感，就是对前面直露表述的丰富和深化。

“渔市孤烟袅寒碧，水村残叶舞愁红”，用十分工巧的对仗描写村市秋景，鱼市上一缕炊烟袅袅升起，青碧中带着寒意；水村外残叶翩翩飘落，暗红里含着哀愁。

“碧”和“红”色彩鲜明，“寒”和“愁”则暗示着人的情绪，使景物上投射出人的感情成分。

“楚天阔，浪浸斜阳，千里溶溶”，用晕染的笔墨画出了一幅秋江夕阳的画面，与唐白居易《暮江吟》“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诗句正是同一景象，不同者在于一寥落悲凉，一绚烂喜悦。

下片的抒情，先由叙述部分提供基础，词人对景怀人，回想往昔与情人的密切关系，今天已是浪迹萍踪，其中的悲欢离合，演绎着人生无法预料的风云变幻。

“临风，想佳丽，别后愁颜，镇敛眉峰。

”这四句交代了前文中悲愁情绪的原因，在秋风中想念曾经的美艳情人，分别以后的相思使人面带愁颜，眉峰不展。

这里的“愁颜”，“镇敛眉峰”正与前文的“愁红”和“寒碧”相照应，由寓意转向明写，可见词人对心中情人的眷恋之深。

“可惜当年，顿乖雨迹云踪”，交代了他们分手的事实，说明情路遇阻，而又语焉不详，只从“顿”字写出分手的突然，从“乖”字写出了心中的不情愿，从“雨迹云踪”写出了两人的胶着昵恋。

正当他们如胶似漆恩爱缠绵的时候，突然间就被迫分手各奔东西了。

“乖”指乖谬，背离，这里是分离的意思。

“雨迹云踪”，指他们的踪迹，兼有男女感情历程的意思在内。

“雅态”两句写他们分离两处，重在表现分离的情态。

“雅态妍姿”写出女子的魅力所在，她具备美貌女子少有的雅态，而且姿容美妍，这是从词人作为男性角度对女性的审美和评判，是女子令人心动的美之所在。

“欢洽”写他们和欢爱谐洽。

“落花流水”用比喻形容他们的零落流离，地位卑下的弱势地位使他们像暮春的残花经不起风雨。

“无恨”三句写对情人的相思之意，希望寄托鸿雁传达书信和相思的离愁别绪。

“”与“恨”意思相近，指悲恨的情绪，“无恨”应是省语，意为无限的愁恨。

“尽分付征鸿”一句又由情到景，情景交汇，虚实相接地表达出对心中情人的无限思念，余韵悠悠，情意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