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子 可是还没等开口

蒲松龄一生坎坷。

他才华横溢却屡试不第，不见容于正统仕途，于是寄情于笔端，写下无数曲折离奇的志怪故事，被后人评价为：“鬼狐有性格，笑骂成文章”。

这位写鬼写妖高人一等的柳泉先生，在《聊斋志异》中描绘刻画了许多有情有义的妖鬼狐仙的女性形象，例如聂小倩，辛十四娘，西湖主等。

花姑子也是其中一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角色。

聊斋故事不仅被改编为很多国内影视作品，甚至曾经流传海外，深深影响了明治时期的日本戏剧家。

在《聊斋志异》原作中，花姑子是一个女妖，原身是一头香獐子。

她的父亲在华山道上被猎人捉住，书生安幼舆路过，觉得被捆住的獐子很可怜，就把它买下来放生了。

有一天安幼舆外出办事，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

他在荒山野岭中迷了路，十分害怕。

在一片黑暗里，他突然看见不远处亮起了灯光，于是赶紧投奔过去。

那是一户山野人家，老头姓章，夫妻俩热情地接待了他，还让自己的女儿花姑子出来给书生烫酒。

都说男人是食色动物，安幼舆也不例外。

看到花姑子清丽的容貌，优雅的举止，他马上就动心了。

他找话题和花姑子聊天，言谈之间发现姑娘极具慧心，这令他更加倾倒。

花姑子矜持有礼，可是似乎也不讨厌他。

2004年电视剧版的安幼舆是个憨憨，明明有感情还需要花姑子来主动挑明，但是原著中的安幼舆却很有点急色——他急于接近自己喜欢的姑娘，聊天也还没几句呢，就上前要亲近人家。

花姑子有着良好的教养，当然不许他乱来，于是一边躲避，一边斥责，这有点像唐传奇里面狐女任氏抗暴的桥段。

章老头听见了赶过来问怎么回事，安幼舆手足无措，窘迫的无言以对，谁知花姑子却对父亲说：“一不小心把酒煮沸了，要不是安公子过来帮忙，酒壶都要烧化了呢。

”一句话给他解了围。

安幼舆化险为夷，心里对花姑子感激不已。

安幼舆找机会问章老头，花姑子有婚约了吗？老头说，还没呢。

安幼舆很高兴，第二天回到家就请人去章家提亲。

可是派去的媒人在山里转来转去，四面都是莽莽青山，哪里有人家的影子呢？

于是安幼舆相思成疾，病倒了。

在他病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还喊着花姑子的名字。

安幼舆的身体状况江河日下，眼看着病危了。

弥留之际，有人轻轻把他推醒，安幼舆睁开眼一看，竟然是花姑子。

花姑子眼睛湿湿的，却笑着对他说：“痴情啊痴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比兰花桂花还要馥郁的麝香气，安幼舆觉得四肢百骸无不清爽舒服。

花姑子又给了他几个荷叶小饼，吃了之后，安幼舆的病就好了。

这件事之后，花姑子和安幼舆就在一起了。

他们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可是当安幼舆提出想要和她正式成婚的时候，花姑子却断然拒绝了。

安幼舆问为什么，花姑子却不肯告诉他。

这时候轮到反派出场了。

一天夜里，安幼舆又去找花姑子，却遇到了山里的白蛇精。

蛇精变成花姑子的模样接近安幼舆，吸走他的精气，把安幼舆弄死了。

安幼舆死后，花姑子赶来拦住送葬的队伍，要他们再等七天。

于是在停灵的这几天里，花姑子天天抚尸痛哭，极其悲伤。

到了第七天夜里，安幼舆果真苏醒过来。

大家都认为是花姑子救活了他。

花姑子告诉安幼舆，那天他遇到的其实是蛇精，又告诉他，其实救活他的不是自己，而是章老头。

“你还记得华山道上放生的那只獐子吗？那就是我的父亲。

”花姑子说，“为了还你的恩情，父亲去求了泰山府君，情愿用自己的道行和性命做交换，才把你救了回来。

”花姑子让安幼舆火烧华山老崖下的白蛇洞，为父亲报仇。

安幼舆在花姑子的指引下带人上山把白蛇洞给烧了，蛇精蹿了出来，被人们用弓箭射死。

安幼舆恳求花姑子留在自己身边，花姑子说：“你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人和妖不可通婚，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虽然不舍，还是就此作别吧。

我腹中有了你的骨肉，不论是男是女，一年后定会给你送来。

”于是流泪告别而去。

花姑子走后，安幼舆十分想念，经常独自到华山里去。

有一天，他在山中遇见章老太太，老太太递给他一个襁褓，说：“我女儿向你致意问候。

”安幼舆连忙打听花姑子的消息，可是还没等开口，老太太就消失不见了。

安幼舆把孩子抱回家抚育成人，终生没有再娶妻。

这就是《聊斋》中的故事原本，故事一波三折，蕴含着深情。

故事的主旨有三个：

一是报恩德，安幼舆救了章老头一命，章老头则在安幼舆有难的时候甘愿豁出自己的性命来救他。

山野妖仙尚且如此，何况是万物灵长的人类呢！

二是断舍离，花姑子的娇憨之中蕴藏着智慧，她明知人妖殊途，因此尽管一往情深，却始终冷静克制。

明明喜欢却假装生气，爱到深处却一辞而别，把最美好的回忆留在两个人之间，为这份不容于世的情感保留了一份优雅端严。

三是常有情，因为花姑子的形象光芒耀眼，很多时候人们都忽略了安幼舆。

其实安幼舆也是一个值得品味的角色，他对花姑子的爱，始于外表，陷于心灵，久于思念，一生未了。

最初的相遇，我们甚至会把安幼舆当成一个登徒子，可是他却用一生诠释了什么叫做一眼定情，一见误终身。

他对花姑子始终不变的爱，也是极为感人的。

从何晴到张庭，花姑子的故事在电视荧屏上也被演绎过很多次。

最广为人知的就是2004年张庭版本，和那一曲熟悉的《舞飞扬》：

清风吹落花的香，何人来尝

明月照我向前方，何处是故乡

风雪路上少年郎，找我梦想

是谁月下正梳妆，让我回头望

来共我 梦一场 醉一场 舞飞飏

喜也好 悲也好 永不忘

痴痴笑笑何来惆怅 天地任悠扬

本想红尘路漫长 几度秋凉

欢颜为我结冰霜，有你伴身旁

从来天意两茫茫，难断阴阳

等不到你我天亮，让梦更悠长

来共我 梦一场 醉一场 舞飞扬

喜也好 悲也好 永不忘

痴痴笑笑何来惆怅 天地任悠扬

张庭版《花姑子》由红学家执笔创作，融合了民间传说，武侠和喜剧元素，除了主角花姑子和安幼舆之外，还增加了小葵，陶醉，钟素秋，癫道人，熊县令，钟云山等个性鲜明的配角，增加了几条复杂纠葛的感情线，故事的地点也从西岳华山搬到了蒲松龄曾经寄居过，人杰地灵，妖魅横行的东海崂山（据说蒲松龄老先生和崂山太清宫的花神绛雪还曾有过一段缠绵的神人之恋）。

电视剧里的花姑子，娇憨可爱，和葵花精是一对好姐妹。

当安幼舆挺身而出，救下被猎人围捕的花姑子一家之时，她暗暗喜欢上了这个有点憨憨的书生。

在经历一系列艰难曲折之后，她以牺牲三百年修行为代价，终于换来和安幼舆一年的相爱相守，孩子出世之时，便是两人分离之日，于是在那个夜里，她选择悄然离去；安幼舆是个心地善良的穷书生，偶然的相遇救下花姑子，也慢慢喜欢上了她，即使知道她是妖族也没有退缩，在最困难的时刻也坚定地守护在她身边；陶醉的魂魄附在竹子上的竹妖，他暗恋花姑子，知道花姑子钟情于安幼舆的时候即使心中痛苦，也选择帮助花姑子追求属于她的幸福；钟素秋作为谨遵礼法的千金小姐，却有着一颗不甘于被拘囿的追求自由的心，当安幼舆巧得神笔画了一个纸素秋之后，纸素秋竟跑去赤膊痛打强盗，在酒楼高歌饮酒，还大胆向陶醉吐露爱意，活脱脱一派女侠风范，令大小姐钟素秋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癫道人一开始正邪分明见妖就收，陶醉也在他手下吃过亏，可是慢慢他发现妖中也有心地善良，知恩图报的，而人世间也有蛇蝎心肠，笑里藏刀的， “妖若有情妖非孽，人若无情怎为人”，终于选择和陶醉他们联手，一同击败堕入魔道的钟云山。

电视剧的改编还是比较成功的，安幼舆的款款深情和花姑子的娇憨可人都很符合原著。

配角的故事也非常精彩，个性飞扬洒脱，甚至比主角的故事更好看。

最后提一下日本明治时期作家尾崎红叶的《巴波川》。

这是一个为情殉死的故事，灵感正是来自于聊斋中的《花姑子》。

日本很多作家都借鉴过聊斋，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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