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塞莱斯 第四道是语言关

作者：陈锐军

援疆和田，初来乍到，适应环境，必须要先过四道关。

第一道是气候关。

和田南依喀喇昆仑山，与西藏自治区相连，北部深入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分别与喀什地区、阿克苏地区、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相邻，西南与印度、巴基斯坦实际控制的克什米尔接壤，边界线长219公里，总面积24.78万平方公里，其中山地占33.3%，绿洲面积仅占3.7%，且被沙漠和戈壁分割成大小不等的300多块。

和田属干旱荒漠气候，年均降水量只有35毫米，但是蒸发量却高达2480毫米。

四季多风沙，每年浮尘扬沙天气达220多天，其中浓浮尘（沙尘暴）天气60天左右。

当地有民谣：“和田人民真辛苦，每天要吃半斤土。

白天要是没吃够，晚上还要接着补。

”

我们到达和田的时间恰逢中秋，各方面看都正是和田的黄金时节，秋高气爽，瓜果飘香，景色迷人。

但是，沙尘暴虽然不多了，浮尘却无处不在，似幽灵一般如影相随。

浮尘钻到人的眼睛里，特别难受；浮尘钻进人的嗓子里，让人呼吸困难，窒息郁闷。

浮尘毫不客气地把房屋、树木、花卉统统包裹起来，让一切看起来都朦朦胧胧的，仿佛相机无法聚焦。

所以，各地援疆干部初到和田，绝大多数都在一周后开始出现各种身体不适的反应：嗓子充血干痛、鼻腔干燥出血、感冒、鼻涕横流、拉肚子等等，严重的甚至被“放倒”几天，需要输液治疗。

我也没能幸免，很快被特别干旱的气候击倒了，白天昏昏沉沉头晕脑胀，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到医院看了病，输液好几天，见效并不明显。

倒是新认识的维吾尔族同事十四师统战部长阿布都力拜尔，带我到附近拜访了一位当地有名的老维吾尔族医生。

老人长须飘飘，有几分仙风道骨，给我望闻问切一番之后，开了几副维药——和中药类似，都是当地的各种草药和香料，只是不需要像中药那样慢慢熬制，泡着当茶饮即可。

出乎我意料的是，维药非常便宜，几副药总共也就不到30元钱，可是效果非常好，没用几天，我的身体就恢复了正常。

人常说，不到新疆，不知道祖国之大。

新疆以天山为界，分为南北疆。

南北疆气候差异很大，即使来自北疆的挂职干部，对南疆的气候，适应起来也需要同样的一番折腾。

和田雨水极少，一年当中难得见到下雨。

“雨神”光临，也只是蜻蜓点水，浮光掠影地溜达一圈，没等浇湿地皮就匆匆走了。

我们运气不错，刚到和田不到一周，就喜迎了一场雨。

街上行人见到下雨，个个喜形于色。

可是和田说是下雨，其实也就是乌云密布，不知道哪片云彩上能偶尔落下几滴雨水。

雨断断续续下了整整一天，只有滴落到自己皮肤上时，感到似乎有雨水沾过。

降临地面，只是感觉到似乎有一小点湿润，倏忽便蒸发得不见踪迹。

第二道是时差关。

和田与北京时差两个半小时。

到新疆后，生物钟要做一些调整才能适应，否则合不上这里的节拍。

这里的上下班时间是：夏季上午9:30至13:30，下午16:00至20:00；冬季上午10:00至14:00，下午15:30至19:30。

别看只有两个半小时的时差，要调整过来，我感觉至少需要一周以上。

初来乍到，脑子总是感到发懵。

也许是因为多年形成的早起习惯，每天早晨六点刚过就早早醒了，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只相当于内地的凌晨三点多，早锻炼也忒早了，怕人把我当成神经病。

只好起床，一边熬上稀饭，一边看书、写作。

这倒也好，凭空挤出了更多学习和思考的时间。

刚到和田，就急着和北京及其他各地朋友联系工作。

这个时候就明显感觉到了时差。

经常上班就开会研究工作，两个多小时的会议刚结束，回到办公室想给内地打个电话，一看已经12:00了，内地同事已经开始午休了。

而自己此刻已是饥肠辘辘了，可是距离下班还有俩小时，必须硬撑着。

下午16:00上班，刚刚处理好案头工作，打算联系内地同事，一看表17:30，内地朋友已经下班了，自己则须坚持到20:00。

有人戏说：“北京人已经喝醉了，和田人还在上班。

”夏季快23:00了，和田还没有天黑。

晚上一般不敢睡得太早，硬撑着熬到凌晨1:00，其实才相当于平时的北京时间22:30。

工作的节奏要调整过来，的确需要一段时间。

第三道是酒门关。

新疆的各族群众性情豪放，喝起酒来也是气势磅礴，颇有梁山好汉的气魄。

来了客人，一定要让客人喝到位，否则主人觉得没有招待好。

而喝到位的标准一般就是把客人喝倒。

此地民风淳朴又醇烈。

在和田喝酒有集体起立喊号子的规矩，颇为新奇。

每次聚会，主人祝酒辞致毕，总要高呼号子“一——二——三——和谐！”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最初挺纳闷，难道喝酒还要喊政治口号？一问方知，“和谐”其实是一句常用维吾尔语“霍西”的谐音，随语气不同，有“请”、“谢谢”、“干杯”、“再见”多重含义。

用在饮酒场合，自然是“干杯”之意。

这一声号子可不得了，气吞山河，顿时感到嗓子眼敞开了。

酒灌下肚子并不困难，难受的是后半夜。

人人怕喝酒，人人又要劝酒，并用“酒品如人品”来判断人。

这道酒门关，实在是不好过。

第一次到皮山农场出差，晚上被安排在维吾尔族同事家就餐。

这个农场是典型的少数民族团场，汉族只占1.6%。

维吾尔族朋友的热情好客和纯朴善良，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第一印象。

他们拿出自家最好的食物招待客人，晚饭以煮羊肉、烤羊肉和馕为主要食物。

当地蔬菜比较少，主要是皮芽子（洋葱）、胡萝卜、西红柿、青椒。

晚餐开始，主人端来大盘的羊肉和烤串，味道别提多香了。

我饕餮一番，很快就吃不动了。

此间并没人喝酒，我对酒的紧张情绪稍有缓解。

可没成想，就在此时，主人端来一大杯自酿的咖啡色饮料，热情地说：“尊贵的客人啊，请来一杯穆塞莱斯吧，这可是女人的美容院，男人的加油站啊。

”

穆塞莱斯味道酸甜，气味芳香，别有风味。

既有葡萄的酵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酒精度似乎很低，喝起来味道真是妙极了。

痛饮三杯，顿觉全身清爽，有一股热流从脚底涌上心头，似有飘飘欲仙之感。

细问之下，方知穆塞莱斯来历。

确切地说，它是介乎葡萄酒和葡萄汁之间的一种纯天然含酒精的饮品。

它以当地盛产的葡萄为主要原料酿成，加入一些维吾尔族常用的中药材，像乳鸽血、丁香、鹿茸、玉竹、藏红花等，是营养丰富的上等补品，富含人体所需的氨基酸、多种维生素、葡萄糖、铁等多种营养成份和微量元素，具有舒筋活血之功能，药用价值极高。

因为对身体虚弱、呼吸道疾病、肠胃病有特殊疗效，因此也被称为药酒。

酒酣处，乐声起，宾主一起走到空场，跳起快乐的麦西来甫。

舞毕，继续畅饮。

饮后，继续欢歌跳舞，如此循环，快乐无疆。

此时我还不知道，其实穆塞莱斯迷惑性很大，喝起来酸爽可口，可它后劲很大。

那天我就不知不觉酒喝多了，酒劲上来，昏睡不起，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此时我才悟出，为什么主人戏称穆塞莱斯为“没事来事”，以后真就闻之色变了。

。

和田地区辖7县1市，总人口190多万，其中维吾尔族占96.4%，汉族占3.38%，其他民族占0.21%。

有维吾尔、汉、回、塔吉克、柯尔克孜、满、蒙古、藏、土家、乌孜别克等22个民族成份，构成了边疆民族大家庭。

其中，西域民族特色非常鲜明。

走到大街上，满眼都是高鼻梁、高颧骨、深眼窝、卷头发的各族民众。

来自北京的我，反倒成了“少数民族”。

当地人通汉语的并不多，不带翻译上街，我常常感觉寸步难行。

明显感觉得出，当地人淳朴善良。

我很想和他们深入去交流，可是语言不同，只能用微笑表达一下善意。

尤其在巴扎上，看到很多美食，想问问价格，互相却都听不懂，担心产生误会影响民族团结，只好忍痛放弃。

这就让我产生了深深的忧虑，如果各民族之间语言不通，情感交流就会有障碍。

言语不同，如何交心？不能交心，怎么促进民族融合，共同发展？从此，我开始经常思考，如何从体制机制层面采取有效措施，改善和加强双语教育，为边疆的长治久安扎扎实实做点事情。

倒是在兵团工作的不少同志，因与各族民众从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处，精通维吾尔语。

和他们一起外出，语言没有障碍，如鱼得水。

我明显能感觉到，当汉族同志用维吾尔语和当地人交流时，对方感到受尊重，交流起来非常方便，感情方面也要融洽得多。

作者：陈锐军，文学爱好者，现就职于中国建筑集团党建部。

辞赋代表作品《援疆赋》《文军西征赋》《浙江大学赋》。

著有《南疆飞鸿》《援疆十年》《我和我的新疆朋友》等书，创作了《梦回和田》《和你在一起》《阿克苏情缘》《和田玉缘》《来一场饕餮盛宴》《梦回大唐 长乐未央》等歌曲作品。

本文节选自《我和我的新疆朋友》一书（新世界出版社），该书荣获中国外文局2020年度对外宣传优秀文艺作品“十大中文好书”。

编辑：荣良

主编：刘玉洁

责编：席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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